前些日子,，我回鄉(xiāng)下去看望母親,。自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,，我一直在省城打拼,，為自己的前途東奔西走，很少回家看看,。

母親見我回來,，高興得又是殺雞又是宰鵝的，忙忙活活地張羅出一桌子好菜,。吃過飯后,，我坐在床沿上陪著母親嘮家常。我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，已經(jīng)是炎炎夏天了，母親的腳上卻還穿著一雙厚厚的棉襪子,。我笑著問母親：“媽,，這大熱天的，你穿著棉襪子不嫌熱??？”母親笑著解釋說：“媽年紀(jì)大了，身體血脈流通不暢,，雙腳總是涼得像一坨冰塊,，穿上棉襪子腳會熱乎、舒服一些,?！?/p>

聽了母親的話，我心里不禁震動了一下,，我怎么就從沒有想過母親的腳會涼呢,。我伸出手輕輕脫去母親腳上的棉襪子，用一雙溫?zé)岬氖终戚p輕地握住母親的一只腳掌，立刻感到那腳掌涼如冰塊,，沒有一絲兒熱乎的氣息,。也就在那一刻，我記憶的閘門也被這冰涼呼啦一下撞開了,，時光一下子就穿越到二十多年前我的少年時代,。

那時我還是八九歲的小孩，還在鄰村上小學(xué),，農(nóng)村學(xué)校條件十分簡陋,，冬天買不起煤燒，只能燒學(xué)生從家里帶來的玉米芯取暖,。每年一到冬天,，我們坐在四面透風(fēng)的教室里，瘦小的身體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,，尤其是雙手和雙腳就像是冰柜里冷凍的大蝦,。每每這個時候，我都會在心里祈禱：快點放學(xué)吧,，回到家里就好了,。因為家里有個能給我暖手暖腳的人，那就是我的母親,。每天放學(xué)回到家里,，母親就會像抱窩的老母雞一樣，張開雙臂跑向我,，微笑著對我說：“兒子,，今天又凍壞了吧？快過來,，媽媽給你暖暖手暖暖腳,！”這時，我就會熱烈地迎上去,，熟稔地把冰冷的雙手伸進母親的胳肢窩,，然后母親放下手臂，緊緊夾住我的雙手,。不一會兒,，母親的體溫就透過棉衣傳導(dǎo)過來，溫暖著我的幾乎凍僵的雙手,，更溫暖著我冰冷的心,。等我的雙手暖和過來之后，母親又會說：“來,，兒子,，媽再給你暖暖腳,！”我就會飛快地脫下鞋襪，爬到炕上躺下,，然后母親就會解開棉襖衣扣,，抱起我冰冰的雙腳，揣進她溫暖的胸懷,，用她胸口的體溫,，溫暖著我。

想到此刻,，我的眼睛禁不住濕潤了,。我抬起頭對兩鬢已經(jīng)斑白的母親說：“媽，也讓兒子給您暖次腳吧,？就像我小時候您給我暖腳那樣,！”聽了我的話，母親仿佛也一下子沉進了記憶的深潭,，目光頓時迷離了起來,。過了好一會兒，母親才眼角掛著淚珠兒,，對我點了點頭,。

我輕輕地抱起母親的雙腳，鄭重地把它放進我的懷里——此刻,，母親的雙腳就是我的整個世界,！

□佟雨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