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草萋萋
冰草,,絕對是家鄉(xiāng)眾多野草中的王者,。
當料峭的春寒代替朔風的嚴酷,接續(xù)肆虐于高原,,讓楊柳榆槐不得不保持冬日的枯槁時,,在荒蕪的原野上,,在干枯的蓬草下,在荒涼的溝壑里,,冰草卻是最先探出星星點點的萌芽,,盡管有點兒孱弱,有點兒萎黃,,有點兒懵懂,,但卻是新的輪回里最早的一星綠意,一點生機,。它用看似羸瘦的嫩芽無畏地挑戰(zhàn)暴戾的霜雪,,盡管它的芽尖被凍的枯黑,盡管它的生長緩慢到幾乎忽略不計,,但它卻依然執(zhí)著地頑強地保持著那絲不屈的綠意,。
其實家鄉(xiāng)人并不怎么喜歡冰草。因為它強大堅韌的生命力,,因為它不顧一切無所不至的衍生力,,成為農人耕耘時最大的障礙,最難纏的對手,。不論瘠肥,,不管水旱,都有它郁郁茫茫的身影,。作為多年生草本植物,,它具有超乎想象的生命力,它的根扎得很長很深,,細細白白,,牛筋樣堅韌,只要有一截細細的根莖,,它就能很快扎根發(fā)芽,,活得蓬蓬勃勃。即便是將它的根莖挖出來放置兩三年,,再埋進土里,,它照樣會很快緩過勁兒,活過來,??梢哉f農人一年間的農活里要拿出很大一部分精力,來對付冰草瘋狂的滋蔓,。
在田里,,因為農人常年的鏟除,它難以繁衍生長,,于是它們就霸道地侵占了全部的地埂,,將地埂裝點成一條條蔥蘢的長龍,。對著田地虎視眈眈,但凡有一點點的機會,,它們便會迅速地侵襲進田壟里面,,讓人們頭痛不已,不敢有絲毫的松懈,。有時它們會捉迷藏似地,,從地下深處延伸到田地的中央,竊取肥沃的養(yǎng)分,,盡管不免被鏟除的結局,,但那條頑強的根莖已布在了地下,一有時機便會破土而出,。
當然,,它也并非一無是處,作為春天最先發(fā)芽最先泛綠的野草,,在枯瘦的初春時節(jié),,便成了牛羊最美味的飼料。記得小時候,,幾乎每天都會去地埂上割冰草,,不到一拃長的冰草,翠綠翠綠的,,一叢一叢箭鏃似地直戳戳向上揮舞著,,給尚且枯褐一片的大地一分驚艷,一分清新,,一分欣悅,。而且它們生長的十分迅捷,割過后短短幾天,,就又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,。當鐮刀與冰草,發(fā)出清脆地切割聲后,,一股郁濃的草的芬芳便氤氳在干燥的風中,,刺激著、蘇醒著漫山懵懂的柴草,,讓它們也嘗試著,,怯怯探出一星半點兒的嫩芽,窺視著已然不一樣的天地,。春天由此而漸漸茁壯,。
它們是旱塬上野草部落里的斥候,勇敢地行走在嚴寒里,探尋著春的音訊,;它們是野草群體中的勇士,,堅挺著刀劍般的葉子,無畏地沖向春寒,,挑戰(zhàn)自我,。
春天過后,綠蔭遍野,。它們鋒利如刃的葉片,便不再被牛羊所喜,。正好是它們專心生長的時節(jié),,蒼蒼莽莽地蔓延,粗暴蠻橫地將其他的雜草吞噬殆盡,。若是在冬天,,有人用火燒燎了田埂上的雜草,那來年焦黑的灰燼上,,冰草會萌發(fā)得格外早,,格外豐茂,格外鮮翠,,生動地詮釋了“野火燒不盡,,春風吹又生”的真正蘊含。
秋天,,它是最后凋落的一批草棵,。肅殺的寒霜落在它們紛披的葉子上,待太陽下散盡霜花后,,它依舊一派青蒼,。而深秋冰草窠中抽出的一根根莖稈,長槍般地戳向空中,,在遒勁的西風中嗚嗚鳴響,,而它頂端草穗里的籽實,便隨著秋風撒播到了遠方,,在收獲的季節(jié)里,,它放飛了夢想,放飛了生命,。
一塊田地,,似是一處戰(zhàn)場,千百年來,,農人與冰草就這么相互對峙著,,競爭著,影響著,繁衍著,。不覺中,,冰草中有了一絲兒人的氣息,而人也沾了一分冰草的秉性,。在這貧瘠苦焦的旱塬上,,人老祖輩地蕃息生存著的父老們,那骨子里不也有著冰草的神韻嗎,?堅韌,、頑強、無畏,,不擇瘠肥,,不畏寒旱,不放過一丁點成長茁壯的機會,,努力地將根須扎到大地的深深處,,汲取養(yǎng)分,生機,,只為爭得一分生存的權利,,一分生命的榮光。
禮敬,!這貧瘠的土地上并不貧瘠的野草,。
□韓德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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